是什麼力量令他勇敢?是什麼原因令我迷惘?

  就如同所見的,世界已經變了個樣,在這裡,生存的法則似乎已背棄了曾經學習過的一切;我…也失去了平靜生活的願望。看著熟悉的街道,回家之路曾幾何時成了走不盡的不歸路?而家……還在嗎?

  我不知道。


  劉劍鴻站在講台上,把帶著既無助又荒恐的臉展現在同學的面前;臉上的表情不用言語說明就知道他在問著其他同學:「怎麼辦?」

  由於原本的教室一片混亂,四處是血跡斑斑,除了牆上地上的血水散發出來的濃烈血腥惡臭之外,還瀰漫著疑惑詭異等不安的氣氛;根本沒有人想繼續待在那間既恐怖又噁心的地方。於是全班放棄原本的教室,改換到二樓的教室去。

  之前同學們在歐魯特洛斯被擊殺後雖然都放鬆了心情,可是當他們聽到趙耀祖與洪文碇帶回來的消息,所有的不安全感全都重新的佔據了思想;一想到親人們都是生死未卜,莫名而生的懼怕又開始將他們包覆著,除了一些細微的啜泣聲之外不少同學強烈的表示要回家查看,然後就開始號召意見相同的同學要一起行動,可是他們的心中多多少少也擔心自己會不會離開教室之後又遇上另一頭怪物;於是找其他同學一起壯膽就成了當下最好的方法了。

  趙耀祖輕輕嘆了口氣,心想:「劉劍鴻這個班長是怎麼當的?這種時候應該立即決定之後的動向,現在怎麼像個白痴一般站在那邊發呆啊?難道一切都要倚靠周兄這個副班長才行嗎?」

  沒有直接面對歐魯特洛斯的他似乎未被驚慌捆縛,眼光不經意的向窗外瞧去,似乎在等待周德樺回來。

  其實在這種時候應該是任何人都可以站出來向全班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趙耀祖卻是那種獨善其身的人。由於國中時父親因病去世,全家的生計赫然落在母親的肩上,這也使得他尚未成熟的心理在聯考前面臨了如暴雨驟來的強大壓力,個性也逐漸孤僻起來。之後的趙耀祖只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封印在自我意識的深處,對外界任何的應對進退都只不過是人為了生活在現實社會裡所必須去盡的義務。

  「如果母親不在了,那只要她離去時是安詳的,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且父親應該也會很高興地與母親相聚吧……」趙耀祖曾經對自己這麼說過,他知道自己可以承受住那一份悲傷,而且他也試著倚靠自己的力量生活,盡量不要造成母親的負擔。

  於是趙耀祖的潛意識把人際關係定下了自己、親人、朋友、陌生人四種等級;母親成了他唯一的親人,周德樺、曾啟銘、歐陽隼等三人成了他僅有的朋友,至於班上其他同學對他來說只是經常見面,知道姓名的陌生人罷了。也因此在朋友這條界線之外的人對他來說只會發生「與我何干?」四個字的第一思考;而這種獨立的孤狼個性延伸成了趙耀祖特有的思考邏輯。

  因為如果是平常的人,這時都會考慮自己站上去出個鋒頭,或乾脆不知不覺的繼續徬徨,或膽小怕事的縮起頭來,任由他人的意見擺佈;但是趙耀祖的思緒卻完全不會轉到這些地方來,這也算是他性格迥異的地方。

  洪文碇也是沒有直接承受歐魯特洛斯的威壓,心裡的負擔只讓他想早點回家去看看,才要舉手,就聽到外面傳來一句話:「班長這樣子就不像個班長嘍,要振作一點啊!」

  只見陳賢休、周德樺和曾啟銘三人走了進來,全身的血跡都已經清洗乾淨,並且竟都已經換上了全新的體育服裝。趙耀祖一看就知道他們三人的衣服大概是由周德樺剛剛向販賣部預先無限期支借的,而且依照現在這種情形,販賣部應該是永遠沒有辦法要回去這幾套衣服了。

  周德樺走到劉劍鴻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如果連班長都失去了冷靜,那就枉顧了我們推選你的誠意喔。」

  班長一般都不是自願擔任的,幾乎都是被硬拱上台的,所以這個班級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往常劉劍鴻總是自得其樂地沉醉在班長可以發號施令的權力裡,卻從沒想過在這種時候班長所代表的重要性……

  於是劉劍鴻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原先空洞的眼神內瞬間燃起了自信的光芒。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是努力的在思緒裡整理出一個頭緒,突然對趙耀祖道:「這個這個…嗯?你是怎麼知道那怪物叫歐魯特洛斯的?」

  「哇靠!問這個問題是有用喔?」趙耀祖心中暗罵一聲,只感覺自己的理智神經差點沒斷掉,側過臉瞪了周德樺一眼,眼中還帶著責怪之意,周德樺只好聳聳肩,不作一聲。於是他臉色不悅地回答道:「就當我瞎掰唬讕你的吧!」說罷雙手一攤,不再解釋。

  劉劍鴻先是一怔,又立刻陷入不知所措的狀態;幸好一旁的周德樺低聲對他提醒道:「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要弄清楚我們身處的情況,所以決定我們所有人的是分開或是集體行動吧。」劉劍鴻這才猛然醒悟,連道:「對、對…」頓了一頓,高聲宣佈:「同學們注意一下,這個…我想我們應該是這個……嗯,面臨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似乎這個全世界只剩下我們了,所以──」

  「這哪有可能……」趙佩涵哽咽道:豆大的淚珠又再度滾了下來。

  張明奾卻出奇的冷靜:「沒錯,在學校裡沒人並不代表外面沒人,更不代表全國,或全世界都沒人。」

  趙耀祖暗喝一聲漂亮,心道:「不愧是聖女貞德,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原來這時候班上女生除了張明奾之外,個個臉上都有淚痕,至於聖女貞德這個綽號正是由於她對任何男生都不假辭色,臉上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偏偏她又生得美貌動人,自然引來了不少想要追求她的蜜蜂蒼蠅,只不過都給她一個釘子碰了回去,長久下來男生們自然就給她取了一個這樣的綽號。

  趙耀祖回頭看了一下曾啟銘,只見他捧著一本厚重的封神演義在看,剛才的話好像一句也沒聽見。於是他便用手肘撞了一下曾啟銘,小聲的道:「剛才你的愛人同志發言了,你有沒有聽到啊?」

  曾啟銘就是想藉著看書來讓自己的情緒沉靜沉靜,沒想到趙耀祖硬是要來攪動這一池春水,便舉起肥滾滾的拳頭,狠瞪了死黨一眼道:「去你的!你不是想討打吧?」

  因為知道趙耀祖的家庭背景,曾啟銘自然迴避掉了問候趙媽媽的用詞。

  趙耀祖笑了笑,道:「我以為你看書看到萬籟俱寂般的呆掉了,原來還有反應喔?」

  曾啟銘「呿」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書,不再理他。趙耀祖又嘲笑幾番,才要回過頭來,卻無意間看見坐在曾啟銘後座的趙佩涵那梨花帶雨的臉龐,一時看得出神。

  這時趙佩涵正獨自低頭啜泣,雙手頻頻拭淚;原先掛在臉上的眼鏡被取下放置一旁;聽到趙、曾兩人的談話時不經意的抬起頭,眼神就這麼的與趙耀祖交會。

  趙佩涵原本就是一張素淨的瓜子臉,生得一對細柳般的鳳眉及亮黑如星,靈秀動人的雙眼,在如同黑絲般纖細的睫毛襯托之下,嬌媚卻又不失氣質的眼神像是有魔力似的穿過趙耀祖看呆的雙眼,射進趙耀祖為此驚為天人的腦海裡。秀挺的鼻子和淡粉嬌嫩的雙唇,而白皙如玉般的肌膚,更將東方人特有的嬌柔之美展現無暇,本來就是個美人,再加上現在因激動而泣的淚痕流過緋紅的臉頰,更增添一股楚楚可憐的風致。

  趙耀祖暗罵自己該死,身邊有這樣的美人竟然現在才知道!或許平常都是被眼鏡遮住了,直到現在眼鏡拿下來了,才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事實上,現在會去關心女孩子美不美的大概也只有趙耀祖了。

  其他的同學們吵成一團,大家議論紛紛地討論著要不要離開學校、怎麼離開學校、學校外面若有怪物等一類的問題,教室裡又是鬧哄哄得一片。

  趙耀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趙佩涵弄上手的時候,耳中傳來劉劍鴻的聲音:「嗯…那這個我們呢,就分組去外面搜尋看有沒有其他人吧,反正呢,我們現在課也上不成了…」

  「分組?」趙耀祖的心中冒起了一個大問號,覺得這時不只是理智神經斷掉,只怕連知覺神經也快不保了。以他的認定來看,全班應該要集體行動,先以校外必要的地方比如說軍事政府單位或廣播電台等作首要搜查的目標,盡可能的把力量集中在同一點,如果校外真有危險也比較好照應,若以分組的狀況不免會有被各個擊破的可能性……

  看著回到座位上的周德樺也是一臉無奈,趙耀祖也懶得多說了。只聽劉劍鴻繼續認真地說道:「基於安全考量呢,我們以這個分組的方式往校外搜查……然後這個搜查的時間呢,就定一個小時,現在先來推選組長,有誰想提名的這個就請舉手發言吧。」

  周德樺明白劉劍鴻是考量到以分組來分散風險的想法,但是卻訝異劉劍鴻不是以指派的方式來選擇組長,而是要同學們自行提名;因為這種做法除了浪費時間之外還會有能力上的障礙,若以指派的方式就比較好決定有能力的組長。看著鴉雀無聲的同學們,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依劉劍鴻的思考方法,待會兒不就要抽籤來決定分組的組員了?」

  於是在班長正努力把黑板擦乾淨,準備用來紀錄受提名的組長名字時,副班長已經打定了主意:「看來我真的需要好好的來引導他啊,不然我可會辛苦很多。」

  周德樺打從心底並不想要自己出面來擔任未來的領導人;況且今天發生的這種異象會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所以培養一個有能力的人會比自己站在最前線來領導還更重要。

  所以他還是打算讓班長自己處理這次的分組活動;畢竟領導人最需要的就是做決定的直覺與經驗,如果由他處處從旁協助,先不論班長能不能吸收這些影響判斷的知識,只怕之後就沒有這種小決定來讓劉劍鴻練習了。

  本來有些人想要提出別的行動意見,卻又想到如果自己的方法不安全,可能還要承擔其他同學的指責,乾脆順從班長的意見,這樣就可以避開責任。

  經過一小段時間的沉寂之後,同學們面面相覷地猶豫要選誰來當組長。因為在他們慌亂的心中至少也明白一件事情:現在需要的是能力而不是魅力;但是這些同學平常都嬉戲慣了,誰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一時三刻也說不上來,何況究竟要具備什麼樣的能力他們也不知道。

  這時趙耀祖覺得實在是閒的發荒,不如看看美女來打發時間,於是他又轉頭看著隔一個位子的趙佩涵,而在看封神演義的曾啟銘恰好看到一個段落,一抬頭就看到趙耀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方向,循著目光看去,這才明白趙耀祖又開始春心蕩漾了。

  寫好紙條,曾啟銘猶如平常的由桌下傳給趙佩涵。以往在上課的時候他們倆人就常常的傳遞紙條聊一些八卦時事,所以這傳紙條的功夫他們倆人早已有默契,在前面的人若不是刻意觀察絕對不會發現。趙佩涵原本還在擔心家人,不過哭了一會兒之後豁然明白哭並不能解決現狀,也就拭去了臉上的淚痕。恰巧看到曾啟銘紙條上的訊息,只認為是他們死黨之間要整對方,便不加思索的舉手提議:「我推選趙耀祖。」

  趙耀祖一聽真是心花怒放,想不到趙佩涵這麼看得起他,不過他又立刻拆穿曾啟銘得意笑臉下隱藏的詭計,於是也如法泡製,直接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句話,公然的當著曾啟銘的面傳給一旁的張明奾。

  看到訊息的張明奾對趙耀祖冷冷地瞪了一眼,二話不說的丟回筆記本。

  這時有其他同學提議了屠狗勇士陳賢休與必須站在領導最前線的劉劍鴻,於是就聽到班長繼續宣佈道:「再提名三個組長就好,我們只需要六個小組…」

  又沉靜了兩分鐘,一個輕柔悅耳的人聲打破寧靜:

  「我推選曾啟銘。」

  聽見這句話是由張明奾口中說出來的,曾啟銘直聽得目瞪口呆,趙耀祖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時對曾啟銘小聲地調侃道:「一定是你剛才神勇威猛的表現感動了她喔,有沒有高興得心花怒放啊?」說完又賊賊地笑了起來。曾啟銘用力搥了他一拳,忍不住偷瞥了張明奾一眼,只見她仍然維持著她一貫清冷的表情,大感摸不著頭腦。

  看著黑板上的人名,曾啟銘心頭一橫,索性決定拖周德樺與歐陽隼兩人下水,於是就舉手提名道:「我要推選周德樺和──」話還沒說完就感到後腦一痛,想必是被歐陽隼丟了橡皮擦一類的東西,不過曾啟銘還是覺得要無懼邪惡勢力才算大丈夫,可惜就在他打算繼續堅持的把話說完的同時,就聽到林宗豪大聲說道:「我提名我自己啦!」同時還將手裡的香煙頭如示威般的彈向黑板。

  看著黑板上已經寫下六個人的名字,而且背後朝歐陽隼的方向也感到一陣強烈惡寒,曾啟銘只好放棄。

  劉劍鴻朗聲道:「如果對這些組長沒有異議,我們就開始分配組員了!」

  原本想要提出異議的曾啟銘因為後腦又是一陣疼痛,似乎又被什麼不明的硬物打中;深怕再次舉手時很可能會落得頭破血流的下場,總算作罷。

(未完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nakama66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