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了他的雙眼,我看到他浴在血中。生命在恐懼之前毫無意義,暈眩令我站不住腳,搖搖欲墜;每個細胞都在顫抖,掙扎著發出哀嚎鳴動,恐懼將我想維持冷靜的心一瓣瓣撕裂,胸口彷彿赤裸敞開,無力。在最後之前我能活著嗎?

  我不知道。



  看著雙頭犬支離破碎的龐大屍體橫在地上,那個帶來死亡與恐懼的惡魔已無法再目露兇光,利刃般的牙已無法撕裂任何一個人類,於是同學們的驚呼中混了幾聲喝采。

  周德樺和曾啟銘鬆了一口氣,但對於陳賢休最後舉動的都倍感詫異。



  曾啟銘對陳賢休道:「沒事吧?你是怎麼辦到的?」指的是那撕開雙頭犬的力氣。

  陳賢休緩緩站了起來,也是一臉詫異的盯著自己的雙手:「我、我也不知道啊。」

  周德樺道:「大概就是所謂危急時的火災現場蠻力吧?」

  劫後餘生的心情讓同學們都鬆懈下來。

  危險才過,有些人的危機意識竟全然消失,甚至還有同學跑到走廊洗手台邊洗臉的洗臉,東張西望的東張西望;這也和一些餘悸猶存而攤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哭著的同學形成一種極端對比。班長劉劍鴻一時不知所措的站在教室門口,也不知道是該叫他們進教室還是放任他們的行動,只能私下注意有沒有同學跑遠。

  幾個同學雖敢跨過獸血走來,但都離林宗豪遠遠的,好像他帶著無數生化細菌似的。林宗豪發現打倒雙頭犬的三人正蹙著眉頭,用極為滑稽的表情看著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一般,林宗豪給他們看得渾身發毛,不悅地問道:「看屁啊?」

  曾啟銘苦笑著搔搔頭,猶豫道:「呃……沒什麼呀,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周德樺接口道:「我們只是佩服你過人的勇氣以及耐力而已。」

  林宗豪一聽到旁人的稱讚,整個人又飄飄然起來。他一點也不知道周德樺所指的勇氣不是指自己的表現,而是指他可以忍受頭上的那坨東西。

  林宗豪猛然抬頭,像是想起了什麼,追問道:「啊那怪物咧?」

  曾啟銘只好無奈一笑,指著一旁地上,說道:「就在那裡啊。」

  林宗豪邊走近邊懊悔自己動作太慢,以致風頭都被周德樺和曾啟銘搶了過去,待得他走近一看,只見那雙頭巨獸已血肉糢糊就地橫屍,一眼望見牠其中一個頭頭骨爆裂,腦漿都流了出來,那腦漿的顏色……不就和自己手上那一團又濕又黏的東西一模一樣嗎?

  隨著一聲慘叫,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林宗豪發著無意義的怪叫聲衝出教室,不論是誰都知道他是要去洗臉了,惹得同學們都忍不住而開懷大笑。

  歐陽隼瞥了林宗豪一眼,兀自查看著雙頭犬的屍體;周德樺原本也要上前查看,卻見班長劉劍鴻朝他走過來,對他問道:「沒事吧?」

  周德樺聳聳肩,隨口道︰「還好啦……」

  「你剛才拿出來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哦,只是一塊鈉而已啊。」

  「什麼那啊這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啦?」

  「唉!實驗課的時候不是提到過,鈉,元素名稱Na,原子序──」

  「嗄?這個這個你、你從哪裡弄來的啊?」

  周德樺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道:「我們前兩節課不是上實驗課嗎?我看到老師不曉得為什麼忘記把這危險物品收藏好,所以我就很順便的幫老師保管啊,不然有其他同學隨便拿來玩怎麼辦?」

  要當一個成功的企業家,除了要有過人的常識、知識、膽識及資訊情報之外,周式企業還增加了一項要有乾淨俐落的順手牽羊技巧;他們認為這樣才能在必要時得到所需的情報資料。而周德樺正是很裡所當然的就遵照家傳帝王學的教導,適時地練習妙手空空的技巧了。

  劉劍鴻呆楞半晌,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只知道上課的內容明明沒有用到這東西,所以也想不通周德樺是從哪弄來的。看著眼前這位副班長一臉天真活潑的笑容,心裡竟然覺得眼前這個應是俊秀儒雅的周德樺竟散發出一種驚人的氣魄,那充滿著智慧與膽識的雙眼,好像在告訴他與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

  這時一些同學全擠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著:「鈉為什麼會造成爆炸?」「鈉為什麼會有腐蝕性啊?」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周德樺眉頭略皺,有些故作謙遜地微笑道:「很簡單啊,各位同學。去把國中的理化課本全部重唸一遍就會明白;恕我們先失陪一下了!」說完拖著曾啟銘及陳賢休便走。

  其實他們的狀況比之林宗豪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人全身都染著雙頭犬的血,濕黏的鮮血不時的順著衣角滴在地上,但終究是沒有林宗豪臉上的腦漿那麼噁心罷了。

  劉劍鴻驚道:「你們要去哪裡?」

  周德樺道:「當然是去實驗室的淋浴間將這些血洗掉啊!不然能去哪?」

  信奉直覺為唯一真神的他已經感覺不到危險的壓迫,所以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劉劍鴻一聽仍是啞口無言,心裡想叫他們別去,深怕發生什麼意外,但又隱約的覺得叫不動他們。他很清楚周德樺的聰明及冷靜,很少有事情可以難得倒他的。想想自己這個班長並沒有什麼領導魅力,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曾啟銘正要走出教室,正好和要進來的趙耀祖撞個正著,跟在身後的洪文碇和另外四個同學見趙耀祖和一個「血人」迎面對撞,紛紛發出了一聲驚呼,趙耀祖也吃了一驚,曾啟銘道:「趙兄,你回來啦!」趙耀祖這才看清楚原來是曾啟銘和周德樺及陳賢休三人。

  趙耀祖道:「怎麼搞的,怎麼弄成這樣?」

  周德樺用拇指比了比教室裡的劉劍鴻,微笑道:「你去問裡面的傢伙吧!」說完拖了曾啟銘便走。

  趙耀祖和洪文碇看著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的同學,一臉狐疑地走進了教室,卻見整個教室遍地血腥、滿目瘡夷,這才對剛剛的所聽到的爆炸聲與同學們的尖叫聲有了底。

  直到看見雙頭犬的屍體,趙耀祖先是呆了一陣,才掩不住吃驚的神色,道:「這……這該不會是歐魯特洛斯(Orthros)吧?」

  劉劍鴻道:「嗄?什麼是歐魯特洛斯?」

  「唉?歐陽隼沒告訴你們嗎?」趙耀祖見歐陽隼在雙頭犬身邊四處查看,以為他早已公佈過答案,但看劉劍鴻仍是一臉茫然的模樣,便道:「歐魯特洛斯是希臘神話故事裡的一隻魔獸,是傳說中的地獄看門犬凱魯貝洛斯(Cerberus)的弟弟,但是比他哥哥沒用很多;可是……嗯……理論上這只是神話,牠應該是不存在的生物呀……」

  趙佩涵珠淚盈眶,激動的道:「什麼地獄看門犬嘛!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我們現在到底怎麼了呀?」說完就這麼抽咽起來。

  笑聲容易傳開,哭聲卻比他擴散的更快。

  趙佩涵一哭,很多同學壓抑在心中的情緒全被牽動,也都哭了起來﹔頃刻之間教室裡充斥著一片哀悽的氣氛,嗚咽聲此起彼落;而男生們的臉上也幾乎都罩上了一層凝重的神色。

  「對了!」劉劍鴻被哭聲弄得不知所措,看到趙耀祖和洪文碇臉色疑惑的盯著地上的巨獸屍體,便問道:「你們去不是去找人嗎?找到了沒有?」

  「只找到他們四個,還有一個應該是黃美玉,不過連他們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趙耀祖比比他帶回來的四個同學,又道:「至於學校……整個學校沒剩半個人,好像只剩下我們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在操場聽到了爆炸聲跟一些奇怪的聲音。」

  這時有同學發現血水裡還躺了兩個女同學,驚叫著其他人過去。劉劍鴻正向趙耀祖說明著事情的經過,趙耀祖邊點著頭邊排開眾人而出,查看那兩個同學的狀態。

  幾經翻弄之後趙耀祖輕輕地用手拂過她們的臉頰,闔上她們的雙眼;輕聲說道:「死了……她們都死了。」

  這句話聲音雖小,卻彷彿晴天霹靂當頭轟下,將所有人震得呆了,劉劍鴻驚訝道:「這這這怎麼會?她們是怎麼死的?」

  趙耀祖道:「照你剛剛說的情況看來,她們很可能都是被嚇死的。」

  這時眾人沉重的點了點頭,卻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大家都曉得陳淑琳本來就沒什麼膽量,連平常突然的狗叫聲都能把她嚇得哭上半天,而這歐魯特洛斯這麼驚駭眾人的出現,陳淑琳是可能被嚇的休克昏死,卻也沒想過真的會這樣的就結束一條生命;而黃姵茹的死確實也可能是因驚嚇而休克,因為眼見一隻從沒見過的怪物在自己的眼前吃了曾芳玉,甚至連最細微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怪物是如何咀嚼著朋友的身體,下半身那怵目驚心的斷口,還有那濺了自己一身、溫熱黏膩的鮮血,在這極度的恐懼及傷心之下,就算沒被當場嚇死,在心靈留下的創傷也會影讓日後的心智。

  無端一陣詭異未知的白光以及一隻只存在希臘神話中的魔獸突然從虛幻世界中出現,已讓老師無故慘死,令班上四十三個同學一個失蹤;又瞬間奪走了三條人命,而且讓這群青少年陷入一場未知的浩劫與恐懼之中。

  接下來又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呢?

(未完,續接:天譴 第二劫 分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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