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手上那碗元宵，幾些淚水不自覺地潤了他眼眶，那一晚的滋味他永遠記得。
他忙了一整天。
為了這份契約，他已經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跟這間公司周旋。
這間公司自視甚高，不過他們也確實有自滿的本錢，他們研發出的新技術至少領先業界兩年，只不過經營者的眼界太小，區區幾個專案就滿足了他們的胃口。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按照他的計畫，這項技術在他運用之後，或許可以改變整個業界的生態，那他也能找回他失去的東西。
自從那場病之後，他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原本在商場上是叱吒風雲，除了營造本業之外，還同時是數間IT公司的總經理，可說是呼風喚雨，卻在病中歷經了人性冷暖。
家族用了讓他好好修養的理由將他解職，交往多年的女友也在不知不覺中另結新歡，以往的戰友一個個留在前線，他被硬生生的送回後方。
彷彿，由雲端；掉入谷底。
看看口袋，皮夾內那滿疊的現金是跟朋友東借西湊來稱場面的，自己能用的不過是那幾枚銅板而已。
這份契約就是那一線生機，他能感覺，就抓著這條線，他就能爬出現在的深淵。
離開這間公司的大門，有點涼；這公司遠在高雄，他已經數不清這個案子讓他南北跑了幾趟，上了車，他絞盡腦汁地思索下一步。
直至此刻，契約談定了，他心中卻有另一個迷茫。
談完了契約，然後呢？
現在的他一無所有，究竟還能找誰來完成後續的事情？
上了高速公路，他有些體力不支的開始打起盹來，直到一通電話將他從瞌睡中驚醒。
他睜眼的瞬間，就只看那客運的車屁股離他不到五十公分，這一驚，真的讓他整個人醒來，急踩煞車，車頭劃出一個犀利弧線，連車帶人的闖入了路肩。
他喘了幾口氣，鎮定了心神之後，才看著電話顯示的通訊錄。
是冥冥中的注定嗎？這朋友的家就在他北上途中，確實也能應付他後續的企劃，但是他實在沒錢，請不起這樣的人。
不過他還是決定賭上一賭。
聯絡了朋友，約好了等等拜訪的時間，他讓自己打起精神。
直到朋友家之前又是一番體力的折騰。
一進門，寒喧著，朋友卻將他請上了餐桌。
「不曉得你吃飯了沒，今天日子特別，先吃點這個吧。」
接著，香氣撲鼻，一碗熱騰騰的元宵端上了他面前。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杓了口湯，那像是燉了許久的雞湯，卻清澈的像是清水，香氣中帶著淡淡肉香，卻沒有肉末的油膩，這濃厚風味的湯流入他乾裂的口中，沿著喉嚨滑入了胃，卻是一陣鼓蕩，他才想起來，今天一整天滴水未進。
不曉得是心情鬆懈，還是時機恰好，這時候他才聽見窗外的爆竹砲聲。
「今天是元月十五，大過年的你還這麼忙，不過你再忙也得過年，我們這種人就別說團圓了，吃了元宵，讓事情終究圓滿吧。」
這碗元宵讓他有了體力，也有了動力，他開始跟朋友分講述他的計畫，講述這間公司的技術，講述他勾劃的未來，也講述他近乎身無分文的窘境……
分秒疾逝，朋友聽完了他的分享，卻只是默默進了廚房，又端了碗元宵。
但是他比較期待聽到朋友允諾的答覆。
「再吃一碗吧，然後好好休息，我也不曉得能幫上你多少忙，但你的計畫算我一份，我盡力就是……」
多少個年頭過去，他站在海外分公司的大樓辦公室，眺望著元宵燈會的街景。
回過頭來，上百員工手裡都端著公司廚房準備的元宵。
「再忙也得過年，大家一整年都辛苦了，吃了元宵，讓事情終究圓滿吧！」
留言列表
短篇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