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智慧還是深沉的計謀?那是狡詐還是善意的行為?

  那是烙印。我看見那烙印刻蝕在心底,不覺得痛,卻覺得悲傷。當面對的不是神的懲罰,而是人性痛楚的折磨,我們還要承受多久?

  難道一切都要用生命來換得?難道夢終究要崩潰?

  我不知道。


  歐陽隼發著「嘖嘖」聲從一堆玻璃與文件、雜物中站了起來。他脫下破爛的上衣摸著吃痛的背部。那爪痕仍然不住地滲血,卻意外的少。於是他伸展著全身的骨骼與肌肉,發出「喀喀」的聲音,走出凌亂不堪的警衛室。
  
  他看到趙耀祖與周德樺就躺在大廳的地板上,卻不見歐魯特洛斯的蹤跡。

  趙耀祖在咳嗽聲中翻過身體,兩手撐著坐了起來,還是不住咳嗽,直到他發現自己胸前一大灘血漬,才想起被應該已經被歐魯特洛斯踩斷了肋骨,居然還活著。他混著咳嗽聲音咒罵著:「靠(咳咳),我沒(咳咳)沒死啊……?」抬頭看歐陽隼走來,更忍不住罵道:「你剛(咳咳)剛剛逞強個屁(咳咳咳)屁啊!」
  
  周德樺也醒了過來,嘲諷道:「趙兄,什麼叫剛剛剛逞強個屁屁啊?你講話不要裝可愛好不好?還屁屁咧……」

  「去你的!」

  三人先是竊竊低笑,接著又轉為大笑,過了一會兒,劫後餘生的笑聲又同時停止。

  眼神帶著疑惑對著大廳掃視一番,能活著,就表示歐魯特洛斯要嘛就是跑走了,要嘛就是死了,無論如何,這個大敵突然不見了,卻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耀祖問道:「歐魯特洛斯呢?」

  
  周德樺聳聳肩,搖頭道:「不知道。」他對剛剛的記憶只停在頭痛欲裂,卻對之後完全沒有印象,所有的痛楚他都還記得,但是又無法理解身上的傷勢為什麼全部復原。而趙耀祖與歐陽隼應該也是重傷才對……究竟是--
  
  趙耀祖又問道:「我記得我受了重傷,但是現在卻像沒事一樣,而歐陽兄背上的傷也好像沒事,」說著他起身看著對方背上的傷口,嘀咕道:「你的背是鮪魚肚嗎?竟然只留下三條皮肉傷的傷口……」
  
  「誰知道?」歐陽隼道:「反正--」

  其他兩人異口同聲接著道:「都天譴了,再有什麼都不奇怪。是吧?」

  「差不多。」歐陽隼嗤聲說著。

  趙耀祖轉身對周德樺問道:「最後一個是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德樺道:「這件事情後面慢慢再想,現在先離開這裡,以免歐魯特洛斯跑來。我們去別的地方包紮吧,順便換衣服。」

  趙耀祖尋找著在打鬥中不見的背袋,那是裝著曾啟銘遺物的重要物品,卻發現那袋子在走廊邊,像是灌滿了空氣而鼓漲著。

  趙耀祖皺著眉頭,也沒管那袋子會不會有什麼陷阱或是怪物,一把就將袋子打開,橙紅的柔光就從袋內溢滿出來。三人相覷一眼,趙耀祖便把曾啟銘的斷手拿了出來。

  橙紅的光芒就來自那隻斷手。突然那光芒劇烈增強,趙耀祖首當其衝,急忙把頭一偏闔上雙眼。紅光如同一個半固態的圓球迅速擴散,很快地就把趙耀祖整個人融入其中,不到下一秒時間,周德樺和歐陽隼也籠罩在光球之中。

  三人眼界之間全是如同太陽一般的橙紅色,就在三人吃驚不已,以為又是神界的人來攻擊的時候,突然間,曾啟銘的影像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

  那影像穿透了視覺與聽覺的神經,直接衝擊著他們的感應神經元;猶如虛擬實境的電影一般,從曾啟銘昨晚出了大樓之後的一切事情,全都在他們眼前呈現。在見到曾啟銘的左手被一隻野獸咬斷,然後終於不支倒地,直到最後一群野獸蜂擁而上時,趙耀祖的臉頰不知不覺的早已爬滿兩行熱淚。直到曾啟銘被撕碎,林廣晏騎車衝回大樓為止,整個經歷一瞬之間就在他們的腦海裡重演了一遍。

  紅光瞬間消失。

  趙耀祖和另外兩人互相對看,卻都沉默不語。他不是疑惑,而是對曾啟銘感到惋惜。

  又過了好一會兒,周德樺才問道:「你們……也都……看到了?」

  歐陽隼點點頭。趙耀祖忿然道:「哼!真不應該讓江于偉去的。」

  周德樺臉色一沉。這雖然不能說是自己的失策,卻也有著沒盡到要提醒曾啟銘江于偉可能會精神崩潰的這件事情。

  歐陽隼正色道:「事實上我們不能怪江于偉。他不過是個普通人,他只想活下去。」

  趙耀祖愕然看著歐陽隼。

  歐陽隼續道:「如果我們一開始不讓江于偉跟去,如果張明奾沒有被那隻狗咬到,如果沒有天譴……」

  周德樺嘆道:「不錯,有太多的如果了……」

  趙耀祖感慨道:「曾兄那傢伙,為了張明奾而犧牲,想必也可瞑目了吧!」

  周德樺突道:「曾兄的手呢?」

  趙耀祖這才發覺原本拿在手上的斷臂已然消失不見,而拳頭卻是緊握著一團光;一團十分耀目的光。

  橙紅色的光團。

  「這……這是?」周德樺詫異道:「難道這就是神說的要素?」

  歐陽隼淡淡地道:「應該是吧!」

  「所以說要用人命去換得要素嗎?因為曾兄的死而得到一個要素,我寧可不要!」雖然說這要素是三個人命換來的,但是對趙耀祖來說,卻他是失去一個朋友之後才得的。他並不相信江于偉那懦弱膽小的生命也有資格換取一個要素,於是那種壓抑轉成的憎恨開始朝著不尋常的地方流洩著,眼神甚至也帶著歧視。冷聲道:「再說,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應該不會想回到原本的世界,不是嗎?」

  「應該是吧……用人命去換要素,這是希望還是絕望呢?」周德樺微微察覺了趙耀祖長期壓抑的情緒開始有了波動,他以前就知道趙耀祖的這種壓抑總有一天會崩壞,卻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只好無奈的轉移話題道:「不過班上其他傢伙大概會很高興吧?」

  「快走吧。」趙耀祖催促著,他不想理會班上其他人的問題,只是臉帶不屑的把要素收進了背袋,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在這個臺大醫院。






  當三人回到大樓的時候經是傍晚了。他們草草的在臺大醫院附近的藥妝店清理傷口,然後換上新的衣服,又到那種燒烤吃到飽的餐廳吃了午餐,略作歇息之後才回大樓。

  而當周德樺發現早上所交待的那些事情,竟然已經在劉劍鴻--以及王佳嬇的帶領之下大致就緒,只剩下醫療器材尚未就位以及電腦尚未輸入資料而已。這使得周德樺對王佳嬇的組織領導力大感佩服。他知道這根本不是劉劍鴻的指揮,若不是王佳嬇幫忙,現在所有事情的進行可能連一半都不到。

  周德樺也開始參與後續的工作,一直到了晚餐。

  晚餐的食物豐盛充足,不難看出膳食組的女同學有花心思,而且一整天的勞動下來,也確實讓大家拋開了早上那樣陰沉的氛圍。

  林宗豪隨便吃了幾口肉,一邊刁著雪茄,一邊跟陳中祥竊竊私語,有了結論之後他點點頭,擺著一眼傲氣盛人的模樣,豪爽地一拍著桌子道:「欸!你不是去臺大嗎?阿是去摸魚還是他媽的隨便亂講?」

  這拍桌聲音當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但是桌上的湯汁卻也濺得旁邊陳中祥一褲子。被稱作「欸」的周德樺雖然不是很想搭理這樣的稱呼,還是站了起來,用餐巾抹了抹嘴唇之後才道:「嗯,這件事情正打算跟大家報告。」

  除了陳中祥低頭整理褲子與咒罵之外,眾人的目光都朝著周德樺集中。

  周德樺臉色暗沉道:「很不幸的,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江于偉和曾啟銘他們倆人的蹤跡,很可能……」他刻意迴避著屍體的字眼,也不想把「被吃光」的這種事情說出來,畢竟就算沒有說明,同學們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

  一些同學放下了原本的姿勢,紛紛閉上眼睛替那兩人默哀著,林宗豪則是一臉茫然,開始懷疑為什麼注意力又集中在周德樺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等默哀的同學抬起了頭,周德樺又道:「不過……我們在一灘血泊裡面,找到了一個東西。」說著轉頭對趙耀祖比了個手勢,趙耀祖便默默的從背袋裡拿出了那個光團。

  這時候班上同學一轟齊上,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全擠了過來同時七嘴八舌道:「這是什麼?」「這是不是那個什麼要素啊?」「長得真奇怪!會不會燙啊?」「就只有這樣一陀光嗎?還紅光耶,真炫!」

  周德樺對又趙耀祖使了個眼色,趙耀祖將那要素交給了劉劍鴻。

  劉劍鴻捧著光團,感覺上似乎沒有實體也沒有重量,卻又很實際的能握手中。

  「這個是……?要素嗎?」

  「應該是。」

  聽到周德樺的答案,劉劍鴻臉色閃爍著興奮之情,聲音還有點發抖:「在、在哪裡得到的?怎麼拿到的?」

  劉劍鴻幾乎難掩心中的喜悅,因為能不能收集七個要素關乎著大家能不能離開天譴,他覺得天譴到現在才四天,就獲得了第一個要素,那如果能想出其他要素的獲得方法,或許不用到一年,應該很快就能脫離這個惡夢了。

  不過劉劍鴻卻沒想到,得到第一個要素之前就損失了七條人命;而班上同學總數也才四十四個。如果以數學來看,班上的人命只夠交換六個要素。周德樺早就推算出劉劍鴻這種思考方式,當下就給予他預設的回答內容:「剛剛說了,在路上血泊中撿到的。」

  嚴格來說,是在路上乾涸的血泊中撿到了曾啟銘的斷臂,而那斷臂變成了要素;周德樺只是省略了中間的過程而已。

  劉劍鴻的臉色很明顯地從喜悅轉為失望,又轉為沮喪。哀哀嘆了口氣才作出結論:「看來只有廣晏他們才知道要素怎麼來的。」

  其他本來跟著興奮的同學也都黯然起來。惟獨王佳嬇饒富興味地看著周德樺,想猜出那鎮靜表情下的謊言。從頭到尾她都將這兩人之間的手勢與眼色牢記著,他直覺周德樺在說謊。

  周德樺自然也觀察到王佳嬇眼中透出的疑慮,卻不想放在心上。或許是找到了第一個要素的關係,同學們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而話題始終都是迴繞在七個要素之間;這時受到聖靈附身的林兆宏似乎另有所思,篤信基督教的他立刻拿起隨身的聖經埋頭閱讀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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